HELLO FROM ELEDUCK
NO.91
你好鸭，这里是 While Asleep 和电鸭社区合作的访谈文字板块。在这档跨越7个时区的连线栏目里，我们将以跨文化的视角，探寻多元的生活方式，采访扎根在世界各地的有趣人以及 TA 们的故事。
▌While Asleep 主播
立立
4年海外旅居，通过行走世界了解自己
9年教育行业，在自由但不算“职业”的探索路上
佩瑶
毕业于法国高等商学院，荷兰科技初创公司产品经理
在阿姆斯特丹生活4年，正在努力熬过欧洲的冬令时
▌说在前面
今天我们将为大家分享一个相对小众的职业图景：艺术策展人。
此次我们邀请到的嘉宾，从本科开始就在美国就读艺术史专业，毕业后她先到美术馆工作了两年，后又回归学校拿下了本专业的硕士学位，自此开启了画廊策展人的新身份。艺术圈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小而精的行业，身处海外的华人是如何在当地圈内独有的语境下扎根成长，让我们来听听 Lucy 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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▌对谈嘉宾
Lucy，美国纽约画廊策展人
本硕在美国就读艺术史相关专业，先后在美术馆和纽约设计画廊工作。
| 美国艺术史专业究竟学什么
立立：艺术史到底是研究什么的专业？
Lucy：艺术史跟纯艺术类专业是不一样的。艺术专业是包括绘画、雕塑、多媒体等以某项艺术技能为核心的专业，教授的老师也是艺术家为主；但艺术史是类似于文史哲、偏理论型的一门专业，授课老师其实是史学家。
艺术史主要的研究对象还是艺术品，比如某个作品是用什么材料、方法做出来的，同时还会拓展到艺术家本人的生平背景，以及 TA 的人生阅历对其作品带来的影响。梵高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，你可以通过挖掘他的人生故事，再生成对他作品的新解读。此外，可能还需要去看一看这个人所处的时代，拿新古典主义这个学派为例，你就得去了解法国大革命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，进而更加理解为什么当时的人会画这样的东西，或者以这样的方式去画。其实，有很多话题都可以作为研究主题，但基本上都是要围绕艺术品、艺术家或某个艺术圈的。
立立：艺术史到底是研究什么的专业？那你们会有策展相关的实践课程吗？
Lucy：有一些学校会开设这样的课，比如 Curatorial Studies（策展研究）或者 Museum Studies（博物馆学）。但我不认为这种类型的课就是实践课，它们更像是职业发展的一种类似于培训的课程。
策展它其实并不是能从课堂中学来的技能，而是你就得去到美术馆或艺术机构实习工作，不断积累实际经验。我个人认为，如果你对艺术史或当代艺术了解很深，且有开创性的想法，那你的策展可能会新奇一些，但要真正策划出一个成功的展来，除了想法好，你得要有人脉，去联系藏家、艺术机构和合作空间，然后指挥所有的装修工人布置空间。小到挑选每一面墙的颜色，标注每一件作品墙上的解说文字，再到把所有东西有机地组合搭配起来。这其实是个非常具有综合挑战的工种，并不是课堂中能直接学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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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在画廊工作是种什么体验
立立：你现在的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呢？
Lucy：我在一家设计画廊工作，主要分为研究和公共关系两个方向，后者主要是与各种媒体打交道。我们是一级市场的画廊，所以需要直接去培养有潜质的艺术家。
立立：一级市场指的是什么？
Lucy：简单来说，一级市场就是直接代理某一位艺术家的作品，画廊负责策展销售，同时他们也会去不断挖掘和培养新生艺术家，给他们提供一些新鲜的尝试、曝光的机会，比如参与某些美术馆的特定项目、邀请评论家写稿子、为他们策展提高名气等等。而相对应的二级市场，一般不会跟艺术家本人产生过多交集，而是通过藏家和买家之间的作品转卖、拍卖等形式，产生互动往来。
我现在所在的画廊主要专注于设计家具领域，这是一个相对新兴的板块。虽然作品都是具备实用功能的家具，但因为有很高的艺术性和设计感，所以基本上也是一件艺术品的价格。比如设计者会去探索各种材料和制作工艺做出一把形状奇特的椅子。
立立：我很好奇，你们会如何判断这类设计家具的艺术价值高低，比如它采用了某种特别稀缺的材质？
Lucy：材质的稀缺性的确是一个判断维度，但也不一定。如果未来大家的共识都是环保，而你去开采了某些特别稀缺的东西，反而可能成为一种罪过。所以具备独到的眼光主要在于，你能否精准地判断这个东西是否具有长期的价值，并能跟随未来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生活理念的走向，让人们能够持续地喜欢它，奉之为经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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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立：你刚才提到目前的工作包括研究和媒体宣发两部分，这些具体指的是什么，跟国内有什么区别吗？
Lucy：研究指的是对艺术家的作品进行脉络梳理、信息整合，最后汇聚成一些文字性的叙述。很多艺术家，尤其是年老或已故艺术家，他们往往有大量的作品分散各地，我们需要去一些图书馆、档案馆查询相关资料，进行整合研究，进一步了解艺术家们是如何在他们所生活的年代创作出这些作品的；而针对年轻艺术家，如果想要做他们的代理，也需要去广泛搜集他们出版过的作品，帮他们准备作品集、简历，并为每个人建立一个历史档案，包含文字、图片、视频。这些整合资料的过程，也会帮助你加深对艺术家和其作品的理解，进而也能让你在销售或策展时有更多可以表达的东西。
说到媒体沟通，其实跟国内还是有些不同的，因为美国这边仍然非常信赖传统的纸媒。他们会觉得一本纸质杂志上发了一篇 6 页的特稿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，但国内可能更看重能否出一篇10万+的公众号。当然美国 Instagram 上面也有很多的网红，我们也很看重这类社交媒体上的合作。
立立：在画廊工作，你们的薪资也是与销售业绩挂钩的吗？
Lucy：大多数画廊是这样的，但我有基本工资，销售只是提成部分。
立立：你在进入画廊之前，其实也在美术馆工作过。在两个不同的机构工作，体验会有什么不同？
Lucy：对，我本科毕业后其实是先在美术馆工作了两年，然后才读的研究生。之所以后来没有再回到美术馆，而选择了画廊，是因为我更喜欢跟不同的人有更活跃的互动交流，而不是为了一个展览就筹备 3 到 4 年。在美术馆策划展览，会需要更加透彻的研究和细致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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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美国艺术圈内的华人处境
立立：以策展人的身份来说，有没有一些项目是你特别为之感到骄傲的？
Lucy：美术馆和画廊工作的几次项目经历，都让我还蛮有成就感的，因为我需要调用我所有的感官和能力，跟不同的人持续交流，挑选画作，进行包装，撰写展览的说明文字等等。
最近的一次是在上海 ART021 当代艺术博览会参展，我是整个团队里唯一懂中文的同事，因此要负责国内部分的所有事务。这意味着，当艺术品从美国运到上海之后，我就要开始工作，包括艺术品的拆箱、搬运、安装，再到中间的销售和最后的打包送回。展会一共10天的时间，我一个人从头干到尾，还是挺有挑战的。
立立：在美国当地从事艺术行业的华人多吗？以及华人在这个领域会有哪些优劣势吗？
Lucy：在美术馆和画廊都有很多华人，还有一些是在拍卖行。优势主要是在语言上，会中文可以帮助你打开东方市场，但劣势可能也在于，你只能打开东方市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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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艺术界里的职业阶梯
Michelle：你未来会有明确的发展目标吗？以及这个行业有职业标杆吗？
Lucy：我暂时还没有特别明晰的目标，但我希望能尽可能地拓展自己的潜力。至于期待的回报不一定是物质上的，也可能是影响力层面的。如果是去到拍卖行，有足够能力的话，可以做到全球总监或北美区总监；但如果我想要有更多独立性，可以自己开画廊，或者在一个更大的画廊里做到较高的位置。
立立：什么样的位置会让你感到非常满足呢？
Lucy：艺术圈是一个非常奇特的行业，它不同于其他职业的线性晋升，比如律师，从实习慢慢发展到初中高级，再到律所合伙人。艺术界里的职业发展更像是，在一个圈内的不同领域不断流转：可能你刚开始在美术馆，后面去了画廊或者拍卖行，但始终都还在这个圈里。比如很多退休的美术馆策展人，后来会成为某个画廊的资深顾问之类的。所以如果有一天，我也来到了我的瓶颈，我可能会考虑横向拓宽，而不是直线攀爬。
立立：那你有考虑过回国发展吗？
Lucy：回国也是一个选择，因为国内的市场也很大。但问题在于，跟很多行业一样，你需要积累当地的各种人脉资源，且对在地文化深入了解，才能更好地发展你的事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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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搞艺术，赚钱吗
立立：圈外人对从事艺术圈行业的人可能会有一种固化印象，就是大家都不太缺钱，真的是这样吗？
Lucy：要么你有资源背景，要么你眼光很好且极具天赋，又或者你遇到一个伯乐。其实每个行业都差不多，除非你有非常杰出的东西，否则都能难爬到最上面。但同时，艺术圈又跟其他行业有个很大的不同，就是艺术本身不能拿来当饭吃。其实吃不饱的艺术家也挺多的，就算是圈里的头号玩家，他们也不一定单纯是通过艺术来赚钱的。
立立：所以如果你想单靠艺术行业混口饭吃，尤其如果是你的资质一般，又没有太多资源的话，其实是不太现实的，对吗？
Lucy：你可以混口饭吃，但混不了太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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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说给想入圈儿的朋友们
Michelle：你能给想要从事这个领域的朋友一些建议吗？
Lucy：如果是希望通过艺术行业获得金钱物质上的回报，我还是会劝退大家。真正在这个领域非常成功的人，可能他们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源，能够衣食无忧，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；或者这个人可能很有自己的风格，因为艺术界非常注重个性：即使是艺术家，只是画得好，可能还不够，如果 TA 很有风格且会来事儿，会吸引到不仅因为作品，更因为 TA 的个性而付费的人群，这也会增加 TA 的职业发展直径。
另外，艺术圈还是挺需要用爱发电的，这意味着你需要投入足够的精力和热爱，否则你可能会觉得这个行业很悬浮。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艺术，更务实的建议是，多看展览、多了解艺术家，多读、多思考，然后多观察。这里可以推荐大家一个叫做 Khan Academy（可汗学院）的在线课程网站，里面的艺术史课程是由两个国外老师带领的，他们会带你深入了解各种大师作品。
最后，如果你为了工作和职业发展考虑，可以选择读艺术史本科或艺术市场硕士等相关专业，为学术背景做些准备；同时还可以去找一些实习，到艺术圈的不同领域，比如博物馆、拍卖行、画廊的各种岗位去感受体验一番，看看哪个最适合自己，借此也可以了解下艺术行业的运作方式，认真地研究下行业八卦。
立立：这里说的是艺术家的个人八卦，还是其他什么？
Lucy：画廊里的很多内部消息其实都是从八卦中得来的。大家可能会心照不宣地谈论最近认识了谁，大概描述这个人的背景以及购得的艺术品，但不一定会说出名字。你可以通过阅读一些文章或报道，比如最近的一场拍卖创下了什么纪录等等，将这些分散的信息串联起来，然后你就能知道，有关这个艺术家的更多细节信息，这些所谓的八卦都能构成你的知识体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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